这家伙,当真是......
又嗔又喜的赵梦辰,也不知当说什么好。
还从没有一个男人,如此夸过她;也从没有一个男人,能这般待她。
如果,太监也还算是男人的话。
“圣人云,男儿膝下有黄金,我本不该如此下跪。但这天下,除了官家,便只有下凡天女,能令我心甘情愿、毫不辩解地下跪了。”
“哼。”轻哼一声,赵梦辰尚来不及多说什么,一旁赵缨络已是先一步讶然,“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。你还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呀。你还能算男儿?”
“璎珞,休要瞎说。”
显是怕刺到李寻香心中痛处,此刻怒意已消的赵梦辰赶紧出言喝止乃妹的莽撞之言,却不想,李寻香竟是毫不在意。
“我自是男儿,两位帝姬,终会懂的。”
“先不说这,你先谈,为何舍了伴读,去做那副使。若能说出令我满意的理由,我自会许你起来。”赵梦辰岔开了话题,像是不愿李寻香纠结于此事。
此言一出,李寻香立时明白,赵梦辰也已然知晓那件事。说不得,明面上虽是赵缨络靠向着皇帝撒娇坏了他的事,可实际上,其中未尝没有赵梦辰的功劳。
这伴读,做得当真成了。
因为,这已证明,他李寻香在两女心中已然占据重要地位。
心中不怒反喜的李寻香,再次开始了他的表演。
“男儿自有英雄梦,君子当怀社稷心。男儿当有凌云志,铮然铁骨傲苍穹。”
言语虽轻,却饱含壮阔之心,不仅是赵梦辰,连尚待在花厅之内的沈冰凝都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。
一个只懂趋炎附势、仗势欺人的太监,竟也有男儿之心、英雄之志?
胸怀已舒,李寻香再做豪词。
“怒发冲冠,凭栏处、潇潇雨歇。抬望眼、仰天长啸,壮怀激烈。二十功名尘与土,八千里路云和月。莫等闲、白了少年头,空悲切。檀渊耻,犹未雪。燕云志,何时现。驾长车踏破,贺兰山缺。壮志饥餐胡虏肉,笑谈渴饮匈奴血。待从头、收拾旧山河,朝天阙。”
尽管李寻香依旧跪于地上,可千般言语、万般豪情,都融入激昂、慷慨、壮烈的诗词之中,汇成声声怒吼,直击人灵魂深处。
跪于地上的李寻香,瞬间化作有着赤子之心的忠真豪士、绝代名将。
不说赵梦辰与沈冰凝,便是小丫头赵缨络,亦是呆了。
“帝姬,我可是已能起身?小香子,尚想一曲高歌,再明心志。这般跪着,实乃不便。”
眼见面前佳人仍有些发蒙,并未第一时间开口应允,李寻香暗道一声惭愧,却是自行站起,身姿一挺后,引颈长歌。
“......纵然一去不回,此生又如何。谁见万箭齐发,星火漫天夜如昼,刀光剑影交错,而我枪出如龙,乾坤撼动。一啸破苍穹。长枪刺破云霞,放下一生牵挂,望着寒月如牙,孤身纵马,生死无话。”
“风卷残骑裂甲,血染万里黄沙。成败笑谈之间,与青史留下。”
畅而舒怀,愤而作词,慨而高歌。
李寻香影帝附体的一番演戏,自是惊呆了赵梦辰。
所以是男儿?
我自是男儿?
所以,他才会不甘再做伴读?
是啊,又有哪个胸怀壮志的大好男人,愿做一名小丫头的伴读。
哪怕对方是帝姬。
毕竟,伴读,给不了他所想要的。帝姬,毕竟只是帝姬,而非太子。哪怕是最受皇帝宠爱的帝姬。
沉默良久,赵梦辰正欲满心苦涩地开口,却听李寻香又道:“伴读,我自是要做的。但当得我出使归来。我曾献官家一词。誓灭敌辽出北关,征程万里凯歌还。拓新疆域靖天下,广阔山河视野宽。汴京日丽月轮高,千古圣雄凌紫霄。一复燕云功盖世,挥毫描入画图中。这是官家之志,亦是我男儿雄心,当替官家实现,也为我自己正名。我不是只懂嬉弄官家面前的太监。出使归来,我方有替官家领兵复故土之机,也方有回报官家、回报社稷的依仗。”
这份雄心、这份忠诚......
若世间有此男儿......
某种怦然心动,犹如蛰伏于地下越冬的蛰虫,被始鸣的春雷所惊,倏然乍动。
“其实,雄心壮志,还是其次,若是可以,我也想继续做这伴读,而不暂离。只是......”激昂敛去,李寻香的脸上,涌起脉脉温情。